你是红尘里的一圆明月

[也青]《是风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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诸葛青今天喝醉酒了。
他鲜少有喝酒的机会,这一醉,倒很新鲜。他自个都觉着新鲜,他诸葛青风流一世,潇洒了半辈子真真假假地活,说不上有多自在,倒也从心。所以此番一醉,却比往日清醒。
打从公司里放出来也有些时日了,他回过家一趟,没几日又跑出来,别人喊都喊不住,真想走谁又能拦得住呢:诸葛大少爷某一日逢夜深失了眠,摸出手机哒哒地一通按,没来得及跟太阳打声招呼他就乘着风走了——他哪是乘风走的,他自个就是一阵风,从何来到哪去,自由得很。苦得倒是诸葛家那几个小崽子,午饭过后来捉人想盘问点在碧游村的经历,捉什么,风是你能捉得住的?
凌晨两点的三里屯还热闹着,一栋栋盒子似的楼里歌舞升平,诸葛青不爱那些个跳艳舞的场合,随缘挑了家静吧便坐下开始喝,遇着个90后小姑娘在他手边抽抽嗒嗒地哭,没一会儿两人勾搭上,阿青看她边哭边拿酒吨吨吨地灌,讲她如何如何苦恋而不得,如何如何爱一个人又如何如何痛彻心扉,听到后面90后小姑娘也不哭了:要不你把我捡走吧。阿青没应她,一弯笑眼递去张纸巾,仰头把自己杯里的酒喝了个干净,结账扶着人出门打车。
他把那位小姑娘送上的士,迎合一点稀薄的月光看那双红红的兔子眼问自己:你有过这种感受吗。

这时他才发现自己醉了,坐在马路牙子上开始数星星。
现在他又何尝不是在生死间沉沦,酒精很体恤人,烧得他一身骨头都觉得温暖,风是长伴他左右的,吹一吹倒也把那股子运到眼睛上的热给抵了,好险。
然后他摸着手机,屏幕一会儿亮一会儿暗,翻来覆去地看,也没个打算。而后风来了又去,他还呆在原地。
他不是不承认心底那块田地里栽的花,数一数也有些时日未去照料过,他本以为那花枯了,今日拿酒这么一浇灌,那花开得依旧烈艳。于是他替那小姑娘又问过一遍:诸葛青啊诸葛青,你有过那种感受吗。
那花在风里四平八稳,吹不倒的。

诸葛青喜欢王也。

这几个字在他心上一砸一个坑,一砸一个准,堪堪地全砸在心尖尖上最怕疼的地方。想到这里他嘿嘿地笑出声,不是拿不起放不下,是接受得彻底并且坦荡,却又没有办法,是无奈,放纵那花在心底开成一片又一片望不尽的花田。
诸葛青先前瞥见过王也给自己电话号码的备注,诸葛狐狸!他想到这里又开始笑,老王这人怎么这么有意思,只消一眼就把人里外看了个透,嘿。可这只狐狸现在凭千年修为化成了人,在王也面前很难站稳,当初他花了几天时间才放手去烧了一本神机百炼,可因为王也心里头开出的这朵花,他从未设想过是否该拔去,他就那么远远地看着,任它疯长。
“我很喜欢你这个人。”
可你喜欢他什么呢,羡也羡过了,却还嫉恨什么呢,能恨吗?恨不得,他王也道长就是这么好的一个人,大家都应该喜欢他,那自己喜欢上他又有什么错呢。还是说你诸葛青又有什么期待。
是期待吗,是期待吧。亦或者是好奇,好奇王也将自己放在他心里哪一个位置,他诸葛青再怎么自恋也不觉得王也看自己能是像自己看他一样的,王也是自由的,他不像属于谁又属于过谁的,所以那个人也必然不是自己,所以诸葛青就想啊,他活到现在,生命里走过很多人,怎么独他王也一人能这么在他心上走来走去,是正好逢上的么,还是命里就该有这么一劫。
纵使他心里情丝绕万千,一睁眼,下一个天亮也不会将它们带走。所以诸葛青就这么带着这颗心醒了又睡,都没法处置。
王也说过,跟你这人就没法做朋友,没秘密。那是他们刚认识那会儿,现在诸葛青想来这句话,倒很想反问他:那咱们应该做什么呢?做爱人吗?可你能想像我是怎样地爱你吗,你能爱我吗?做仇人吗,可我真的能恨你吗,再不济就是做陌路人了,可你已经在我心口留下一抹浓重笔墨,哪些心动真的能随风去吗。
大家都是术士,你怎么不算算我这双眼睛里的东西呢?
他王也就是一个举世无双的大善人,救活路边太多花花草草,也很钝,不晓得诸葛青这株野花被他的善浇灌出了人性。可覆水难收,这能怪王也吗,怪不得,爱一个人,如何爱,爱到如何,这都不是他的事了!是了,诸葛青对王也此番这般地单恋,又能有王也什么事呢,他太温润了,不似人,像仙,在红尘里滚一遭都能不沾身的模样,诸葛青想像不来也下不去手,一张嘴,一声王也我喜欢你都转作:老王,你在做什么呢。

嘿,这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。诸葛青一边想一边笑,应景地打了个酒嗝,他摸摸心口,那块血肉依旧扑通扑通地为王也跳动着,没个规律,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喝多了,即要酒精中毒,他吞下的一口口酒一句句话在血液里淌,窜得活泼,很快卷遍身子的每一处。
诸葛青突然想哭了,也突然想王也了。他想念那双眼睛了,想念那双自己无论看过千百回都看不够的眼睛了,又想去琢磨那双眼睛了。他甚至能动一点叵测,如果就这么跑到王也面前,凭这一身酒劲不要脸地爬上他的床,再凭酒壮的胆去说爱他,那双眼睛那颗心能不能为自己动一动。想到这里他又不敢想了,怕什么不得而知,也知道自己脸皮薄得像纸,经不起戳,滴两点泪下来都能化开,于是他又后悔了,方才怎不去把那小姑娘捡回去呢?女孩子多好啊,一双小手又香又软,握在手里肯定比那阵抓不住的风踏实,是酒不好喝还是眼泪不够烫,自己非要在凌晨北京的大马路边一刀一刀地割自己呢,血书三千字在心头作诗,一颗眼泪囫囵打转,将落不落的。
过了一会儿,终于落下了。两根手指头哒哒哒一通按:

“老王,我喝多了,你来接我呗……”

-end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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